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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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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十一章

陰雨綿綿, 天氣濕冷刺骨,路上三三兩兩的行人都縮著脖子,雙手交叉放入袖子中保暖。

虞瀅脖子上圍了一面棉布, 頭帶著鬥笠,因棉衣之下穿著的是嘗試了幾回才做出來的麻毛衣,倒是比別人暖和一些。

可坐了大半個時辰沒有遮風擋雨的牛車,也被這濕冷寒風吹得牙齒打顫,瑟瑟發抖,連句話都說得不利索了。

進屋子後,在火盆前烤了許久的火才逐漸覺得緩和。

片刻後, 伏危端來一杯剛煮好的熱姜湯, 遞給她:“先喝口姜湯暖暖身子。”

虞瀅接過, 道過一聲“多謝”後, 才小口輕啜著熱氣氤氳的姜湯。

熱燙的姜湯緩緩入喉,再入腹, 暖意也漸漸的散開, 虞瀅臉色才恢覆血氣。

捧著半碗熱姜湯暖手,虞瀅看向一個多月不見的伏危。

他也在看著自己。

虞瀅只得移開目光, 望向地上的燒得“劈啪”作響的火盆。

伏危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, 問:“你怎這時才到?”

即便不是坐陳大爺的牛車, 那也是與平時差不多時辰到的才是。

而在方才在進屋後,她就先換了一雙滿是泥濘的鞋子,像是途中發生了什麽事情。

虞瀅哆哆嗦嗦呼出一口冷氣, 又喝下一口姜湯後才解釋:“牛車在半道陷泥坑了, 所以才會這麽晚到。”

難怪會是這個時辰才到玉縣。

伏危見她還未緩過來, 起身回屋,片刻後把自己的厚衫取了過來過來, 輕緩披在她的肩上。

虞瀅微楞,正要說開口說不用了,伏危卻叮囑:“這幾天的天氣格外寒涼,明天就要出發去郡治了,可別在這個節骨眼上染上風寒。”

虞瀅聞言,也就作罷。

不過,多添一件衣裳在肩上,也多一分暖意。

外衫傳遞來暖意的同時,還挾待著一道淡淡的筆墨竹香,是伏危身上的氣息。

這氣息,很舒服。

虞瀅拉了拉肩上的衣裳。

伏危見她沒有拒絕,笑意浮現再臉上。

他與她道:“政策推行前,我與知縣大人說過藥田一事是你提議的,再者你在租賃田地的時候就把一年租金都結清了,更是不需要本地醫館派人去指導如何種植采藥,知縣便也就同意按照醫館收購的價格來收你的藥材。”

虞瀅聞言,心頭大石總算落了地。

她這次來玉縣的目的,除了與伏危一塊去郡治外,也想詢問關於她所種的藥材可否不送去醫館,價格是否能一如之前那樣。

伏危繼而解釋:“這政策主要是針對種植草藥的藥農,後期會更加完善,譬如進山采的草藥也會比種植的草藥更值錢。但現在是政策推行初期,連第一次草藥都還沒賣出去,再者山中兇險,所以並不鼓勵百姓進山采草藥。”

虞瀅也認同伏危所言。確實,如果讓百姓知道這山草藥更值錢,指不定都會冒險進山采藥,也更有甚者會荒廢藥田。

說到政策的事情,虞瀅免不得詢問伏危關於衙門的事情。

“現在衙門可還有人為難你?”

伏危淡然地拿起鐵鉗翻弄著陶盆中的柴火,再而放入兩根木頭,熠熠火光映在他的臉上,襯得他的五官更加的深邃英俊。

相對比半年前,伏危的變化很大。

初見那時不過是落難的年輕貴公子,短短六七個月,現在卻已是有擔當,且沈穩內斂的成年男子。

或者說更像是深臥水底的潛龍,總會有朝一日能翺翔至雲霄。

伏危弄完火盆,擡起頭含笑地望向她,回道:“我在衙門很順利,你莫要太擔心”

“那就好。”虞瀅也笑了笑。

伏危與她大概說著此番去郡治的安排。

“大人約莫要在郡治待五日,而這五日你隨我一塊住在客棧。白日我會隨著大人去郡府,你也可外出。”

五日的話,多少都會要花銷。

不過這是去開年終匯報,關於這種出差辦公,後世有各項報銷,就是不知道這玉縣衙門這般窮,有沒有報銷。

斟酌了一下後,虞瀅還是問道:“那可是要自掏腰包準備食宿?”

她全部的銀子也就只有三兩左右,若是住在好的客棧,一宿就要花去個七八十文,那這也太貴了。

伏危知道她在意銀子,也知道她掙銀子辛苦,所以仔細詢問過了。

“衙門包食宿,而幕僚為單間,衙差則為四人一間。”

同去的幕僚只伏危與錢幕僚兩個,兩間房的花銷不算多。

但衙差人數眾多,只能是湊合一下。

虞瀅感嘆,這幕僚和衙差待遇大不同,連著她也能沾一沾光。

雖然食宿不用擔心,可回想起伏危與知縣去郡治後會發生的事情,虞瀅心底到底有幾分擔憂。

這時,屋外傳來伏安喊吃飯的聲音,伏危先站起身,虞瀅猶豫了一下後,喊了他。

“伏危。”

伏危轉頭看向她:“嗯?”

虞瀅道:“若是在郡治發生什麽事情,莫要一個人鉆牛角尖,你也可以找我商量。”

“為何忽然這麽說?”她這麽一說,伏危有些不明所以。

虞瀅笑了笑,說:“就是怕發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。”

例如,此次郡治之行,伏危會遇上生父的故人。從故人的言語中會懷疑生父是否真的通敵了,以及懷疑到他的養父。

伏危一笑,點頭應道:“若是發生了什麽事,我定會與你說。”

有他這句話,虞瀅也起身去堂屋用中食。

下午,伏危去上值後,虞瀅為了應付這三日路程,去市集買一些食材。

天氣冷,也不用擔心做好的食材會壞,而在途中午時休息的時候可做飯,便能吃上熱飯,

*

因離衙門近,第二日也不用匆匆忙忙出門,待用完早膳時,天色稍亮,虞瀅才與伏危一同出門。

包袱放在伏危的腿上,虞瀅一邊撐著油紙傘避著小雨,一邊幫忙推一推他的輪椅。

接連兩天的細雨,路上很是泥濘,小坑小窪也讓輪椅難行。

他們到衙門前時,衙差正好拉來馬車。

虞瀅再次感覺到了玉縣的貧窮。

四輛馬車,只有為首的一輛紅頂馬車是木頭做的。

大概此番是蒼梧郡所有知縣都匯集到郡治,知縣為了不丟人,所以特意命人又重新上了一遍紅漆。

而其他的馬車則顯得破舊,不是木頭的敞篷,而是布做的敞篷,甚至都有些地方都已經掉色嚴重了。

即便如此,但相對於大多數靠牛車出行的人而言,這馬車已然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即的稀罕物了。

這回去郡治,知縣的妻兒也去,另外還有錢幕僚的妻女。

虞瀅沒有同伏危一輛馬車,而是與錢幕僚的妻女同一輛馬車。

虞瀅見過知縣,但還是第一回見到這知縣的娘子。

出乎意料,像知縣那樣子身形健碩的男子,妻子竟然是個溫婉端莊的女子。

約莫三十的年紀,不是很漂亮,但卻有一種優雅且自帶幹凈的氣質,給人十分舒服的感覺。

虞瀅隨著伏危去與知縣娘子請安。

請安後,周娘子望著餘娘子,溫笑道:“早就聽說過餘娘子是能耐的,我一直想見一見餘娘子,今日可終於能見到了。”

她從丈夫口中,和衙門裏的人口中聽說過這餘娘子,聽說這餘娘子是個很能幹的婦人。

今日見到,不免多了幾分好奇。

仔細打量了一下,目光落在了餘娘子臉頰的“斑點”上。

正在心中暗道可惜了這麽精致的五官,可隨即想到了些什麽,多留意了一下那幾塊“斑點”,隨即淡淡一笑,不再惋惜。

虞瀅低頭道:“民婦也只是個尋常婦人,雖會認幾個草藥,但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能耐。”

周娘子面上笑意未淡,繼而道:“餘娘子是個謙虛的人,這點倒是與伏先生相似,也難怪是夫妻。”

虞瀅聞言,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身旁的伏危。

兩人相視了一眼,不禁一笑。

出發的時辰快到了,虞瀅與伏危分別。

虞瀅目送著伏危由霍衙差他們協助上馬車,正要收回目光時,不經意看到衙門前站著的一個大爺。

大爺約莫五十歲左右,並未穿衙差衣服,但卻穿著交領廣闊外衫,頭戴著冠帽。

如此穿著,在玉縣算是富貴人家了,不用多做猜想,這人應該就是孫幕僚了。

虞瀅望去的時候,只見孫幕僚眸色陰沈沈地望著伏危,像是暗處的毒蛇,隨時都有可能竄出來咬上一口似的。

孫幕僚似乎察覺到有人看過來,他有立馬隱去了眼中的不喜。

虞瀅大概能猜到為什麽孫幕僚是這麽一副表情。

往年去郡治的時候,知縣帶著他與錢幕僚同去,可今年卻是帶上伏危,而丟下他,如此心裏怎可能會平衡。

虞瀅想起在書中孫幕僚磋磨剛進衙門的伏危,是磋磨得最厲害的人。

想到這,虞瀅緊皺眉頭。

但轉念一想,如今的情況全然不同了,伏危也並未受他磋磨。

如今伏危已經收服了洛典史,衙門眾人的人心也漸漸靠著伏危靠攏,在這衙門站穩腳跟,也是很快的事情了。

至於孫幕僚,若無意外,年前便會離開衙門。

虞瀅想通後,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,踩著腳踏蹬上了馬車。

入了馬車中,做好後,虞瀅才朝著錢幕僚的妻子微微一頷首,禮貌道:“見過錢娘子,我是伏幕僚之妻,姓餘。”

錢娘子也如她的丈夫一般,是個清高倨傲的,瞧了眼虞瀅後,點頭“嗯”了一聲,算是回應了。

而七八歲左右的小姑娘瞧向虞瀅,打量了幾眼她的樣貌後,就撇嘴收回了目光,沒有半句問候的話。

母子二人的反應,對虞瀅來說正好,她不是話癆的人,這幾日就這麽安安靜靜的度過,也是不賴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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